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戏 票 情 缘——“玩家”何大中一生中的五场戏

来源:糖尿病天地(临床) 【在线投稿】 栏目:期刊导读 时间:2021-01-15

【作者】:网站采编
【关键词】:
【摘要】:去年8月,何大中在国家大剧院听完了一场音乐会之后就病倒住院了,他没想到,这可能是他此生看的最后一场演出。多年的糖尿病终于夺走了他的健康,眼将盲,耳将聋,这对于一个一

去年8月,何大中在国家大剧院听完了一场音乐会之后就病倒住院了,他没想到,这可能是他此生看的最后一场演出。 多年的糖尿病终于夺走了他的健康,眼将盲,耳将聋,这对于一个一辈子痴迷戏剧电影,把视听享受作为人生最大乐趣的人,是最残酷的命运。 阳光好的时候,他会对着窗户,轻轻抚摸那些残破发黄的票根,脑子里会出现少年时代某场演出的场景,演员的台词似乎还清晰地回响在耳边,他只能用这种方式重温那些热爱的剧目。 60多年,何大中收藏了近2000件北京各个时代,不同剧场的戏票、电影票、演出票和节目单,这些藏品被誉为“中国戏剧的微型发展史”。目前,何大中已将自己的全部藏品无偿捐给了东城区文化馆。这些珍贵的戏票背后,是那些牵连着戏里戏外的时代记忆,是一个普通北京人如大戏一般跌宕的人生。 1944长安大戏院 《白蛇传》 7岁的何大中第一次走进西城的长安大戏院。立刻就喜欢上了那种热闹的氛围。新式的装潢,上下两层楼,长圆形的戏台被三面围着,容得下上千人,卖烟卷花生的,扔手巾把的,吵吵嚷嚷。战乱年代,戏剧中的梦幻似乎成了人们逃避现实的去处。 打扮入时,风姿绰约的母亲是长安大戏院的常客,戏票价格不菲,看一场要一两块大洋,顶普通百姓一个月的口粮钱。年幼的何大中对京剧并不陌生,听戏捧角玩票正是八旗子弟的遗风。何家是满族镶蓝旗,何大中的祖父曾在清朝工部官至三品,家境优越。当时他们全家十多口人住在皇城根的官家大院,认识不少梨园名家,家里甚至置办了行头,一家人就能唱一台大戏。 “我大爷唱老生,我爸唱小生,我三叔唱花脸,我祖父扎上靠,一家人唱起来,有板有眼,我从三四岁就喜欢看,还喜欢模仿。”戏文里的故事,何大中听不懂也觉得有趣。三岁的时候,他自己画了一个小花脸,模仿戏里的情节,坐在地上拿着酒壶假装喝酒,被父亲看到,拍下了一张照片,还在旁边题字“自斟自饮自划拳”。 “那一句话,大概冥冥中注定了我一辈子的命运,孤独一生,与戏为伴。”78岁的何大中看着父亲的题字,轻叹一声。 对戏剧热爱还是从长安大戏院的那场《白蛇传》开始的。“离了峨眉到江南,人间竟有这美丽的湖山……”白素贞一亮相,满园子的喧闹全都沉寂了,何大中的眼里只有那一袭飘渺的白衣,婉转的音韵萦绕在心里,挥也挥不去。 何大中从此与戏剧结下一生的缘分,不仅是京剧,话剧、电影他都爱看。“那时候话剧很流行,大栅栏的新罗天剧场、西单游艺社都演话剧。到了1947年,北京的电影院有了‘玻璃七彩’,就是彩色电影,我们这些家境不错的小学生,下了学就往电影院跑。” 和那个时代的很多人一样,何大中是被美国电影启蒙的,《泰山》中人猿泰山和大猩猩妈妈拥抱的动人一幕他至今记得,而《琼宫恨史》(又译《瑞典女王》)中,嘉宝面无表情的悲伤一下子就击中了一个少年的心。 1954首都剧院 《雷雨》 何大中一直记得61年前的这一天,17岁的他是名高中生,放了学,路边匆忙买了两个冬菜包子,他就往首都剧院跑,盛夏天气忽然雷雨交加,这个雷雨之夜和人艺首版《雷雨》就这样深深刻在他的记忆里。 人艺1954年首版《雷雨》的演出单是何大中的收藏中最为珍贵的一件,演出单非常朴素,而豪华的演员阵容足以让每个话剧迷动容:郑榕饰周朴园,朱琳饰鲁侍萍,吕恩饰繁漪,于是之饰演周萍……“我一边看,内心的震动无以复加,剧中那种复杂的大家庭的关系,四凤对现实的迷茫,周冲对未来的向往,对我来说感同身受,我也有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,在那个新旧交替的时代,那种共鸣震撼人心。” 《雷雨》让何大中真正成为了一个“戏痴”,他一生看过不同剧团演出的20多个版本的《雷雨》,至今还能背下大段的台词。而当年,他可以把整个剧本倒背如流,剧中鲁贵对四凤说的一句台词“花开花落年年有,人过青春不再来”成了何大中的座右铭。 上世纪五十年代的“百花齐放”,对一个戏剧爱好者来说是无比幸福的岁月。“那时候人艺、青艺上演的剧目又多又好,人艺的曹禺、焦菊隐、欧阳山尊、赵起扬四巨头导演出了《龙须沟》、《雷雨》、《日出》、《北京人》、《茶馆》、《明朗的天》这些经典剧目,让人看不够,忘不了;青艺的金山、吴雪、张奇虹导演了《保尔·柯察金》、《李秀成之死》、《钢铁运输兵》、《文成公主》等名剧,青艺当时还请来了有‘北焦南黄’之称的黄佐临老先生导演了《伽利略》这样一部优秀的剧作。那时有的观众为了看话剧,背着被子排一夜的队才买到票。” 何大中收藏的1957年北京电影学院的莎士比亚名剧《第十二夜》的演出单上,竟有六位导演同导一台戏,艺术、舞美、舞蹈顾问全都是前苏联的艺术家,“这样的盛况可说史无前例,以后再没有了。” 中学毕业后,何大中分配到第一机床厂工作,他的车间曾来过几个“学徒”,跟着师傅学磨锉刀。直到看青艺话剧《文成公主》,他才发现,其中一名“学徒”正是舞台上光彩照人的文成公主白峰溪。“那时的演员不走穴,注重下基层体验生活,非常敬业,戏剧质量高,带给观众的是真正的艺术享受。”何大中感慨。 1965北京功德林监狱《智取威虎山》 何大中做梦也想不到,这一年的春节,他还能看到这样一台好戏,虽然是耳熟能详的《智取威虎山》,杨子荣却是由一位青衣名角反串的,令人耳目一新。 这场戏,不用买票,演出地点是功德林监狱,此时他的身份是一名服刑的劳改犯,演出是过年时犯人们的自娱自乐。“当时劳改的名角太多,都能凑成一台大戏了,回想那种情景,就像是一出荒诞剧。”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,何大中的收藏出现了将近20年的“断档”,中国戏剧进入了低谷,而何大中的人生则跌入了谷底。1962年,因为对“三面红旗”发表了一些反面言论,这个涉世不深的年轻工人,这个整天沉浸在戏剧中的文艺青年,在最好的25岁的年华,成了“现行反革命”,被判入狱劳改5年。 高墙里的生活除了审讯,就是日复一日地做凉鞋,熬到了刑满的日子,“文革”已经开始,他又被送到清河农场劳动改造,几年后,到了更远的山西劳改农场。 唯一和外界的联系就是母亲的家信,信中除了家常还有报上的消息,告诉他全国八个样板戏演的正红火,一些从前的名角在里面跑龙套,更多的名角被批斗……他为这些戏里的帝王将相才子佳人悲伤,戏散了,人还是逃不过现实。 而那时,他还太年轻,不懂得为自己的命运发愁,后来,青春在艰苦的劳动中一年年消磨,他没有力气发愁了,终于从劳改农场回到北京的时候,他已经是一个38岁的中年人。 幸运的是,他遇到了爱情,可是快乐的日子很短,在对方母亲的强烈反对下,何大中选择了放手,从此孑然一身,与戏剧为伴。 1984首都剧场内部电影《巴黎圣母院》 再次来到熟悉的首都剧场,曾经的少年已经是满面风霜,距离那个难忘的雷雨之夜,已经过了30年,鲁贵的那句台词“花开花落年年有,人过青春不再来”,何大中想起来便觉得锥心刺骨。 何大中这次看的并不是人艺的话剧,而是“内部电影”《巴黎圣母院》。坐在第三排,对于宽银幕来说,并不是理想的座位,可是,当风情万种的埃斯梅拉达提着水罐出现在银幕上,何大中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柔软了,被样板戏者折磨了多年的审美感觉,被劳改生活变得麻木的情感,仿佛瞬间复苏了,戏剧之美依旧是那么震撼人心。 这个时期何大中收藏的电影票中,有很多是小而简陋的票根,地点并不是电影院,而是“外交部礼堂”、“公安部礼堂”、“中央美院礼堂”、“中直机关礼堂”等,“上世纪80年代初,一些单位开始放内部电影,都是还没有公映的名片,当时北京的电影爱好者都在四处搞这种内部票,开始是《战争与和平》这样的外国电影,后来《巴士奇遇结良缘》这样的港片也放了。” 当时,回京后找不到工作的何大中干起了个体户,在人艺附近的胡同开了一个专门卖外贸服装的小店,因为衣服式样洋气,吸引了不少人艺的演员。 “别看演员在台上光彩照人,可是她们在台下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。那时有个女士总来买衣服,我后来才发现她就是吕中,我还看过她演的那一版《雷雨》的繁漪呢,后来熟了,她就总给我留内部票。” 这样一家简陋的小店,因为老板是戏迷竟然名声远扬,“先是人艺的,后来青艺的演员也来,有人一来就让我猜他演过什么剧,我立刻就能说出来,他们都叫我一声‘何老师’。”内部票就这样源源不断地到了何大中手里。 在文化艺术的禁锢中生活了十余年的中国人,迫不及待地走进剧场,上世纪80年代掀起了“戏剧热”、“电影热”,让何大中这样的戏痴无比兴奋。“青艺一年就排了8部话剧,真是太过瘾了,电影也几乎场场爆满。1982年我去看《少林寺》是在劳动人民文化宫的大殿里,那时候还没有大银幕,墙上挂着9个电视机,大家就坐在下面看,跟着画面比画,别提多高兴了。” 2007国家大剧院《红色娘子军》 2007年9月24日,70岁的何大中来到新落成的国家大剧院,这一晚,歌剧院将试演彩排中央芭蕾舞团的《红色娘子军》,他是受邀的观众之一。 他很早就来到了国家大剧院,在里面走了一圈又一圈,看了前台看后台。参观后台是何大中多年来的一个小嗜好,他喜欢摸一摸那些华美的服装道具,研究一下复杂的舞台装置,明知道梦境是如何制造的,可他还是愿意沉浸其中。 “那一天,我觉得,就像回到自己家一样,从上个世纪50年代,我就盼着北京有个大剧院,在天安门边上最好。2006年,我开始跑筹建处,看图纸,想着能在这么好的剧院看演出该是多美的一件事!” 在三层的楼座上,何大中凝神看了一整晚,心里想着:“在中国顶尖的剧院里,看最好的舞团演得最经典的剧目,这辈子值了。” 此后的7年里,何大中在国家大剧院看了100多场演出,这些演出单和票根成了他收藏中的精品,也记录下他最快乐的时光,“在剧院,我交了很多新朋友,大家一起看演出,一起交换心得,探讨艺术,每次见面都特别高兴。”而这样的快乐终结在去年8月。 由于糖尿病的加重,何大中的眼睛目前只有0.1的视力,听力也在急速减退,孤身一人的他已经联系好了郊区的一家养老院,很快就要搬过去,恐怕以后进剧场的机会不多了。 “我就是一个玩家,玩了一辈子,乐了一辈子,有钱的时候自己买票,没钱的时候有人送票,曾经享受过最美最好的东西,我活得不冤。” 老人微笑着叹息,指尖滑过那些票根的时候,一生的岁月似乎也这样轻轻滑过,美丽的演出单上,那些经典的剧目仍然在一次次地重演,剧里的故事永远没有完结。 我爱的是悲鸿 在徐悲鸿去世的当天,廖静文把自家的钥匙送到了文化部,把这个属于个人财产的院子交给了国家,也同时把院子里保存的徐悲鸿创作的1200多件作品,收藏的唐、宋、元、明、清名家书画1200多件,以及图书、碑拓一万多册,悉数交给了国家,而在这些作品中,很多是徐悲鸿画给她的,画上多属“静文爱妻存”的款。她却只是淡淡地说:我爱的是悲鸿,他不在了,我要这些东西还有什么意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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